70年前，你用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在脸上划来划去，“丢丢丢，穿开裆裤！”记得当时我很男人冲过去把你打哭，后来听说你没告诉我妈妈，让我躲过了一场浩劫。

　　60年前，我擦着鼻子上的血把刚刚夺回来的玩具小熊还给你，小熊断了条胳膊，露出白绒绒的棉花。你破涕为笑，打来一盆水给我洗脸，水盆里的月亮圆滚滚的，我现在依然记得，你很骄傲地跟我说“看，我一根手指，就能把月亮捣碎！”

　　50年前，初春的天气很冷，我把你给我织的手套弄丢了一只，几天不敢见你。你抓到我，轻轻地捏我的脸。然后，我们坐在江边，听了一夜的冰棱破碎声，早上，我的衣兜里又多了一付手套，手套里，有一张纸条，方方正正。

　　40年前，新玛特的花柜前，很多人现场求爱，你拉着我的手，站了一个钟头。儿子在一旁不断地催促，我们怎么就没听到呢？

　　30年，你把离婚协议压在玻璃板下，去车库取车的时候，我，就坐在驾驶员位置。“这位女士，想到哪里？很愿意为您服务”。后来你说我当时的笑很邪恶。

　　20年前，儿子一定要买那双九百元的乔丹篮球鞋，你冲儿子做鬼脸。“不是有个漂亮美眉说要给你买吗？不用妈妈给你钱了吧？”儿子追着你打，嘻嘻哈哈地滚倒在床上，打翻了鱼缸，一床鲜活的鱼五彩缤纷。

　　10年前，我把你按在摇椅上，细细地把染发膏抹到你的头上，孙子问你在做什么，你说，你要返老还童。然后，喜滋滋地把儿媳送给儿子的情人节玫瑰找了个罐头瓶塞进去，回头问我。“半瓶水够不够？”

　　夜里，你做梦，说这辈子没收到我的花，听语气不太高兴。早上起来，我烙的饼被你夸了二十分钟。

　　昨天，我们靠在窗前，看太阳落到楼后，你把我的书合上，拉着我的手揣进你宽大的衣兜里，头靠着头，慢慢地打着盹……